沈飞每一个字都似是自牙缝里逼出来,“桢桢的母亲,方瑾儒夫人乘坐的飞行器今日发生爆炸……”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接下去,“刚刚去世了。桢桢恋慕其母,定然伤心欲绝,她向来亲近你,你替师父和蒋公子好好安抚她。国事要紧,我俩暂时抽不出身来。”他顿了半晌,彷佛才积攒起往下继续的力量,“此时尚未着人告知,你一定要慢慢与她分说,好生宽慰……告诉她,我与晗熙一旦脱身,必定马上回去陪她。”
他低下头,目光狠厉,直直钉进伊丽亚利幽蓝近乎无色的眼眸,声音阴鸷,戾气逼人,“绝对不能让她出事!也不许你动她!府里都是我的耳目,你敢动她一下,我要你的命,费尔南多阖府上下数百人等,也得替你陪葬。”他冷狞一笑,“你该看得出来,我并非与你玩笑。”
“弟子不敢!”伊丽亚利双膝跪倒在地,手足发冷,浑身战栗,鸡皮疙瘩一颗连着一颗冒起,自后颈往四肢蔓延开去,脑袋则被一连串的消息轰炸得差点连天灵盖都掀开了。
如今最顶级的私人定製飞行设备,不论是小型飞行器还是大型星舰,就算是发生严重的星尘对衝爆炸,也能抗击九十秒至二十分钟不等,逃生应该是尽够的;维桢敬慕其母,该是何等痛不欲生;以师父与蒋公子对她奉若至宝的重视程度,莫说此时大局已定,克蔺贡帝国不过是苟延残喘,即便联邦兵败如山倒,二人绝对是二话不说,星夜赶回去安慰陪伴才是。
除非,除非二人不敢!他们心里有鬼!
他被这个可怕的猜测骇得肝胆俱寒,本就冰冷的双手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你在害怕?怕什么?”魁岸的身躯蹲下来,伊丽亚利骤不及防撞入他红芒未曾褪净的鸷戾凤眸,头脑空茫了一瞬,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沈飞慢条斯理道:“你呢,脑子不好使,嘴也笨,那就别他娘的瞎想,瞎说话。”拍了拍徒弟的脸,“祸从口生,知道吗?”
“弟子明白,定会谨言慎行,不叫师父操心。”伊丽亚利低头应下,不敢再与沈飞对视。
“去吧,立刻出发,不得延误,开我的星舰罢,省时快捷。”
沈飞站起来转过身去,白皙俊拔的脸庞略微上扬,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
“弟子告退。”
身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飞重重地阖目,十根手指竟在微微颤抖。
刚才通讯器上几乎同时收到三条急讯:
“赛罗星第十七港口民用太空航道发生重大星尘对衝爆炸,一艘来自罗霂兰帝国的大型民用飞行器在高空中瞬间化为灰烬,上面人员全部丧命,无一生还。”
“罗霂兰帝国西萨克瑟亲王莱昂垌文迪许的爱人方瑾儒夫人当时在爆炸的飞行器之上。”
第三条来自克伦威尔金,是一段实时视频:
“‘妈妈死了!妈妈死了!’维桢尖声叫着,满目惊恐之色,脸上又是汗又是泪,鬓发湿透似水泼过一般,整个人挛缩作一团。她的声音倏地落下去,短促一句,‘我很快也要活不成了!’双眼一翻,仰面晕厥,倒在起居室的沙发里。”
与五年前,自己和晗熙定下立国称帝前维桢归属之约那晚,她做噩梦时的情形如出一辙!
方瑾儒身死的消息并未外传,所知者寥寥,克伦威尔金与司令府内无一人知晓,维桢不可能自任何人口中得知此事——诡异不详的预知梦,身体突然生出的妖冶转变,数年不曾发生半点改变的容貌……桢桢,我不在乎你是仙子抑或妖孽,只求你永伴身侧,不离不弃!
沈飞将双手插入浓密的短发,手指的战栗根本停不下来,薄唇微微张合,反覆呢喃道:“那是个意外……桢桢,我绝对不能失去你,你要原谅我,你一定要原谅我!”
拨打蒋晗熙的通讯器时,沈飞的手指仍在发抖,脑子有点蒙昧,精神完全集中不起来,彷佛成了一具扯线木偶,四肢被谁操控着一板一眼地完成该做的事。
另一头的蒋晗熙后背和手心湿漉漉全是冷汗,似被黄泉之水侵泡过,由里至外冰寒刺骨。
“我都知道了。战事加紧,务必在一个月之内结束。我先去把痕迹清理干净再来与你汇合。沈飞,”他的声音冷得冰冻三尺,每一个字都冒着凛冽的寒气,“此事,与你我毫无干系!”做过的事是会留下痕迹,但如果足够强大,站得足够高,任何痕迹都能抹除。
“那本就是一场意外!”沈飞一字一顿应道,拳头握紧,渐渐发出骨头挤压之声,借着剧烈的肉体痛楚,渐渐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桢桢她——”蒋晗熙的喉咙钝滞得似含了颗麻核,“她绝对不能出事。”
沈飞道:“我已经命令伊丽亚利立刻返回联邦安抚于她。”
“好,”蒋晗熙的声音苦涩而无奈,“他确实是最佳人选。等会儿我再吩咐他几句。”
正如伊丽亚利的猜测,俩人心中有愧,根本不忍心也没有勇气在第一时间直面维桢的伤痛与眼泪,唯恐露出行迹来。与可能被维桢怨恨相比,那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