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榻边,眼圈通红像是哭过。许寄锦还未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玉行却先一步注意到她的清醒,一下子扑了过来,哽咽“主子,您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这么多年都熬过去了,怎么能这会儿寻短见”许寄锦怔了一下。原来不是梦啊。她轻轻拍了拍扑在怀中的人,低声,“我没有寻短见。”她算计那么多,就是想好好地活下来。现下陈帝的人都没了,她怎么甘心去死但弑君那么大的罪名,不是那么轻易能过去的,她是在搏生路。在宫里这么多年,虚情假意早就成了本能,将只有五分的愤懑表现出十分的不甘更是容易。她在赌。赌那点昔日的情分在,顾易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现在看,她赌赢了晃着神间,外间传来一点动静,有人进来了。在这会儿的后宫中还能行动自如、反客为主的,许寄锦只能想到一个人那位顾夫人。她定了定神,简单地安抚过低泣玉行,起身向外迎接。
现在这皇宫还不知姓萧还是姓顾,可不是端贵妃架子的时候,许寄锦低头得很干脆,“妾见过顾夫人。”未及行礼,却被拉住了手。许寄锦顺着往上看去,对上一张带着安抚意味的温和面容,“殿下怎好如此我还未及道谢呢。前些日子春煦宫的时候,多亏太后援手。”卢皎月加重了“太后”两个字。许寄锦微微怔然。她隐约意识到什么,抬眼确认过去,对方轻轻地颔了下首。是太后。等到陈帝死讯传出去后,这宫中的懿旨只能由她而出,所以她很重要。几天之后,陈帝的死讯宣布,不出意外的朝野动荡。但是顾易已经暂时稳住了局势,又有作为太后的许寄锦的配合下达的“任命辅政大臣”的懿旨,倒也勉强有了说得过去的“正当名义”,起码金陵的朝廷是稳定下来。至于说之后各地会不会有各地宗室拥兵自立、或是地方势力寻机起勤王之师,这些事情又会闹出多大的波澜,那就要看顾易的应对了。好在顾易这些年,不是在平叛就是在平叛的路上,在应对这些事情上面,可谓经验丰富。该出兵的出兵,该换任的换任,从一开始就用雷霆手段镇住别有心思的人,接下来的局面就顺利得多。几个月后,陈朝的上下都已经渐渐接受这个幼帝在位、权臣主政的局面。顾易也终于不必常驻皇宫,一些不太重要的事都可以在相府做出决定。相国、大将军、扬州牧,总揆百官、都督内外诸军事,就实际权力而言,顾易现在和皇帝只差了一个名头而已。当然,他人也很忙。极难得才挤出一点闲暇见见故友,就如今日携酒前来的沈衡。虽说沈衡提前打了招呼,但顾易还是临时被一些事绊住了脚,来得稍迟了些。沈衡倒是没介意,抬了抬手中的酒盏,笑“自罚三杯”顾易一口答应了下来。很干脆地连斟三杯、皆是一饮而尽。沈衡愣了一下,倒是忍不住笑了,“你这性子啊我还以为能改改呢。”哪有那么较真的人还是在那个位置上。知改、知改,瞧这字起得,他可真是不知道改啊。沈衡也只这么感慨一句,手上已经捞过酒坛,慢悠悠地给自己杯中满上。方才等顾易的这会儿功夫,他喝了不止三杯,这会儿身上的酒气比顾易还浓些,不过倒没什么醉意。他只是一边啜饮着,一边低声,“没想到,竟是由你走出这一步的。”顾易怔了怔,意识到沈衡说的是兄长。他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低道“我也没想到。”沈衡倒是笑了一下,“别想那么多。如今谁见了你,不尊称一声顾相顾大将军顾有恒要是看见了,怕不是要笑醒过来。”就是不知道顾老将军看见是什么心情了。但大概也不忍心责骂小儿子在这上面,被请了家法的顾有恒可该酸了。沈衡压下那些思绪,做了个举杯邀庆的姿势。顾易默然了半晌,到底仰首饮下了那杯贺酒。也算是忙里偷闲,两个人坐在廊下喝了这一顿酒,等到一坛见底,沈衡终于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这些年老在金陵呆着也看够了,我打算出去走走。”顾易微怔。季平哥原是来道别的。他有点怅然。所剩无几的故人,终究一个又一个地离开。沈衡看着他的反应,倒是笑了,“你这什么表情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出去转转,散散心罢了。你要是不放心,给我个巡查御史的缺,保管我到了哪儿,都第一时间被供起来。”眼看着顾易真的露出思索的神情,沈衡不由露出了“你来真的”的惊悚表情。顾易见状,却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一点点笑意。沈衡“”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刚才还夸这小子实诚呢结果心都是黑的。沈衡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别什么都跟你哥学。”不学点好的顾易怔了怔。“学”吗那边沈衡已经站起身来,预备走了,“行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别等有事你找不着我。”顾易连忙压下思绪,起身送客。只是还没送到门口,就被沈衡摆着手止住了,“差不多得了,今天顾大将军要是亲自送我出门,赶明儿我家门槛儿就得被踏平了,这下子我就是不打算离开金陵也得赶紧走了。”顾易被他这么调侃,也忍不住笑了。但到底止住了步子,温声“季平哥慢走。”沈衡随意地点了两下头,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说起来,我还没恭喜你呢,得偿所愿。”顾易还有点儿不明所以,沈衡却半侧了一下身回头。檐下落下一片阴影,正正遮挡了过来,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听一道声音极低的,“弟妹入宫的事,对不起。”那时他明明人在金陵,却什么都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