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厌举目望去,正看见南隅山带着几个弟子一同过来。体型硕大的重?明鸟就坠在?他们身后,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楼厌心道不好。
从花潭镇回来之后,衡弃春曾去南隅山那里述过,他必然知道自己杀谭承义?的事?,所以?衡弃春才罚他将《天机录》抄录百遍。
如今书还没?有抄完,楼厌一个戴罪之身委实不敢让南隅山看见自己, 他想了想, 抬腿就要溜之大吉。
“撕拉——”
一道布帛碎裂的声音传来,楼厌呆住, 猛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缓慢扭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一眼, 果然看见那只万恶的貔貅幼崽正死?死?拽着他将要碎成两截的衣摆,眼泪汪汪地问:“咻——”
狼狼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楼厌咬牙切齿地扯回自己的衣服,抬腿想要踢小东西又不忍心, 压低了声音吓唬它, “让开,再不走?就要完了!”
“什么就要完了?”再一抬眼,南隅山已经拾阶上了月台, 站在?他面前问。
楼厌脸上的所有表情在?一瞬之间全部?僵化, 过了许久才演化成一点儿带着乖顺的笑, 低低唤了一声:“师伯。”
不知为什么, 自从那一日在?应诫堂目睹了南隅山狠罚衡弃春,他就对他上一世的这位手下败将生出许多畏惧的心理。
总之就是怪怂的。
南隅山睨他一眼,想着或许是弃春因他受罚的事?震住了这小崽子, 这才让他看起来乖顺许多。
老话说一个猴儿一个栓法,看来这法子是有用的。
“非甪端门下的弟子来此处都要事?先递拜帖,弃春没?有告诉你这个规矩么?”
楼厌闻言先瞪了那只重?明鸟一眼,果然见那正义?凛然的家伙不自然地躲开了视线,必然是它告状无?疑。
但南隅山的视线正灼灼盯着他,楼厌实在?抽不出时间与一只鸟打嘴架,满腹心思?都放在?了要怎么将这件事?情搪塞过去上。
若说他知道这一规矩,此刻冒冒失失闯进来恐怕逃不了责罚;可若说是衡弃春没?有告诉过他,那恐怕又要连累他师尊受训斥。
怎么选都得不偿失。
日边晨阳已经悄然普及时间,月台上的砖瓦草木都在?这清透的光线中一点一点显出轮廓。
沛泽植被,秋意顿生。
楼厌将视线落在?貔貅幼崽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上,很快就打消了将这小东西卖了的念头,眼前总浮现出离开神霄宫时衡弃春伏案替他抄书的身影。
现在?回想起来,纵使他神力通天、神骨挺俊,也难以?遮掩伏案抄书时的疲惫感。
他明显已经抄了一夜的。
现如今天光大亮,又一个多时辰过去,若是没?有猜错,他恐怕还在?替自己抄书。
就没?见过这么一根筋的神。
楼厌默默地呼出一口气来,心想算了。
他师尊大发慈悲替他抄书,纵使他再想报复,也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将他拖下水,有什么错自己认了算了。
“是我……”
“是我!”
楼厌只吐出两个字就被人打断。
魏修竹慌忙拢着袖子从南隅山身侧挤进来,两只手紧紧抓着袖口,一张脸被此刻的阵仗吓得惨白。
但小孩儿挺讲义?气,这种时候还不忘要帮楼厌脱罪,“是我请楼师兄过来的,所以?才没?有拜帖,师尊不要责怪师兄。”
南隅山显然不信自己这个老实徒弟的话。
他眯起眼睛,仔细审视魏修竹的神情,随即轻笑一声,“你请他来做什么?”
魏修竹没?有听出这句话里的轻蔑,老实巴交地攥着袖口低头说:“就是……就是探讨一下……”
“跟他探讨?”南隅山嗤笑一声,看向楼厌的目光越发鄙夷,“跟他探讨怎么做不孝子弟么。”
魏修竹并不清楚楼厌与神尊之间的那些牵连,一时接不上这句话,张了张嘴,求助性地看向楼厌。
他楼师兄正恶狠狠地磨着后槽牙,一双上挑的眼睛径直与南隅山对视,似乎只要再多等一刻,他就可以?扑上去咬断对方的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