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到了郁老爷心坎儿里,他捏了捏季汐的手,美滋滋地端起桌上的茶水,却听到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门婚事,也应当方小姐的意愿。”饭桌上的人统统看向她,郁颂似乎悄悄松了口气,另一侧的大太太突然冷笑一声。“你这狼心狗肺的女人胳膊肘子还往外拐,我们郁家在莘城是什么地位?多少名门闺秀都排着队进来呢。再说,当初你不也死皮赖脸地进了郁府,如今倒清高起来了。”她这话说得尖酸刻薄,灼热的视线落在季汐脸上,几乎能把她灼出一个洞来。可谁知那女人不旦没有丝毫的尴尬畏缩,反而淡定地勾起唇角,笑道:“大太太说的有理,不过天高物燥,我不过是简单说了几嘴,可别把您气着了,待会儿给您送一壶菊花车消消气。”这乡下女人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竟敢阴阳怪气她!眼瞧着大太太气白了脸欲要反唇相讥,却听到“咣当”一声脆响,夹在两人中间的郁老爷突然重重放下茶杯。晶莹的茶水晃了晃,溅得满桌子都是。“吃个饭还不安生,再唧唧歪歪,晚上给老子吃泔水!”大太太吓得立刻缩了缩脖子,往椅子深处挪了挪。季汐顺势闭上嘴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白切鸡,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这场午饭在沉默中开始,亦在沉默中结束。郁老爷一言不发地吃好饭起身离席,大太太正要跟上去,就见他摆摆手,径直离开了。细瘦如同一支打枣竿的女人心情低落,扒拉几口饭后,也将筷子朝季汐一甩,扭着腰“哒哒哒”地回屋。剩下大少爷和郁唐二人陪她吃饭,气氛倒是融洽了许多。大少爷性格温和,为人虽有城府,大部分也用在了银行职场上,不会像郁唐那边动辄取谁性命。见到桌子顿时空了一半,他整个人好似放松下来,放下碗,叹了口气。“今日幸亏有二姨娘解围,不然这婚事,怕是真的在饭桌上定下来。”郁老爷半辈子征战沙场,对待自己的儿子好似对待亲兵。儿时的郁颂身体不好,撑不住那般军令式的家庭教育,挨了不少柳藤鞭和冷嘲热讽。于是在父亲面前,这位已经而立之年的青年仍是有略微软弱的一面。季汐试探道:“大公子可是有了心上人?”青年微微一愣,抬起头来,不由得重新审视着她:“二姨娘好眼力……不过既然您已经猜到,还请为我保守秘密。”郁唐懒洋洋地看了眼自己大哥,突然笑了笑。“她那点脑子都能看出来,你以为父亲看不出来?今日提起方家,实际就是在点你。”郁颂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一旁的季汐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一开始老爷可能只是随口一提,但是你下意识反抗的神色太过明显,也不难怪他试探你。不过此事我也没立场插手,你便放心罢。”得到了季汐肯定的答复,郁颂松了口气,又看了眼自己的二弟,眉目间满是无奈:“子初,果然还是你聪慧,多谢提醒。”他相较于身边的泛泛之辈,已经算得上聪慧得体,情商极高,在银行总部都能混得如鱼得水,任谁都挑不出一根刺来,可是在郁唐面前,这点小聪明便明显不够用了。怪不得,他并非长子,却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二人的差距。“不过,二姨娘有一点说得不对。”郁唐突然间淡淡开口,看向身侧的大哥,语气中带着几分难得的严肃:“父亲此人,若无完全把握,不会轻易下手段。所以今日他暗中点明,估计已经知晓那女人姓甚名谁。”郁颂听到这里,整张脸顿时毫无血色,清秀的面容闪过一丝挣扎。
“你的意思是,让我顺从父亲的意思,与她分手?”“这是父亲的意思,并非我的本意。如果是我的话……”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面前面色不变的女人,声音似乎带着小勾子,听到人耳朵里都泛着痒。“只要能得到她,不管是什么方式,我都无所谓。”……这顿饭吃得人心里不舒坦,本来好好的胃口全被搅了,白白浪费了一桌子好菜。季汐回到别院,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打了盆清水,狠狠地搓自己的手。她找来一块肥皂搓得满手泡沫,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又跑道压水井那里冲了几遍。老男人恶趣味,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让她摸他裆部,真是恶心又下流。一想到那热呼呼的触感她简直都要把饭吐出来,将手搓洗得发红。就在这时,头顶突然投下一道阴影,吓得她一个激灵。她迅速转过身,便看到郁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手里拿着一张柔软的丝帕。他攥住她可怜的泛红的手放到帕子上,温柔至极地替她擦拭起来。这帕子上带着些许桂花的香气,闻着沁人心脾。“你怎么突然过来?”季汐紧张地打量了眼四周,虽说在自己的别院里,但毕竟也是郁府,搞不准有谁会闯进来。郁唐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眉眼沉沉,心情好似不太好,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她后面也没说话,任由他将她的手擦干净,握在手心里把玩着。男人掌心宽厚,十指纤长,轻易就能将她的双手包裹。他出神地看着相扣的十指,突然缓缓举起,放在脸边蹭了蹭。“李秀娥。”“怎么了?”“如果我娶了方未艾,你会不会离开我?”这话说得突然,季汐以为他在意自己在餐桌上点评方家婚事,立刻摇摇头:“男未婚女未嫁,这是你们的自由。”自由……他在心底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突然间低低笑了起来。她被父亲强迫,自己也没有一点自由,却总是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何其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