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汤药下了肚,季汐很快便有了些力气,没一会儿出了一身汗,退烧了。
齐光君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结果一整天又是煮药又是给她擦汗,看起来得心应手。少女想起他养的那些肥嘟嘟油亮亮的小鸟,一切又似乎有了答案。
想着想着,又一阵困意袭来,她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终于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房间内一片漆黑,只有一根蜡烛静静地燃烧着,哔啵作响。
从白天睡到了天黑,整整五六个时辰。季汐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这才发现另一侧睡了一个人,满头的银发铺满了她的枕边,像是一捧积雪。
齐光君还没醒,呼吸均匀而香甜。那双温柔清澈的眼睛紧闭着,银白色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浅浅的阴影。
皎皎如明月,真是漂亮的人。
季汐勾起唇角笑了笑,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可是手还没伸过去,就被人一把捉住,放在手心里暖着。
“身子还乏么?”
“不了,这次睡饱了,精神也好多了。”
仙君“嗯”了一声,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松开她的手,抓得反而更紧了些。少女突然福至心灵,往他那边凑了凑,像是一团暖和的小猫一样窝进他怀中,轻声细语:“这几日冷落了你,是我不好。”
他脸皮薄,又过了想要什么就说什么的年纪,这次季汐刚修补好灵丹,紧接身子差点搞垮发起烧,他也是实在是看不下去,才用小动作来默默暗示。
幸好小姑娘聪明,迅速反应过来,给这位令人敬重的仙君顺顺毛,及时化解了委屈。
说到底他也是人,就算再德高望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尤其在他不擅长的男女情爱之中,各种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即使是无波的古井也会被春风吹皱,更何况她已经把这朵高岭之花采到手,滚滚红尘里谁又能全身而退呢?
齐光君闻言面颊红了红,终于舍得睁开眼睛,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像是一只毛发蓬松一言不发的大猫。季汐招架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然后又是鼻梁,唇角,一路吻下来,他连呼吸都屏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啊……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嘿嘿~有贼心又有贼胆。”
仙君被她逗笑,小醋坛子被稳稳当当地扶好,这几日莫名的坏心情都烟消云散。他也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如蜻蜓点水。少女不满意,朝他努了努嘴巴,齐光君迟疑了一秒,低下头贴上她柔软的唇瓣。
只是轻轻地贴着,没有云雨之欢时的唇舌相交,却让人觉得温暖而妥帖,仿佛置身于一汪热泉,浑身的毛孔都被爱意浸透。两个人闭上眼睛,呼吸交错,爱意翻涌,这一刻所有的纷纷扰扰都置之身后,这一刻是属于彼此的时间。
可惜没过多久,厢房的大门被人敲响,连续“叩叩叩”三下打破了满室的安宁。
“谁?”
“季姑娘,我是天惩台的人。”
少女面色一凛,立刻从床上下来,披上两三层外衫便快步朝大门走去。大门一打开,便看到穿着天惩台弟子服的少年站外门外,她问道:“请问有何事?”
“贵宗宗主的事情,经与萧少庄主和我宗长老商议沟通,目前拟定于七日后公开惩处。但是先和您打声招呼,大概率是要她自毁灵丹。”
修道之人自毁灵丹,便是要她亲手把自己经年累月的修为断送,沦为废人,再无修道之路可走。
到时候下场有多凄凉,多丢人已经可想而知。宗主那般张扬的个性,决计不会服从。季汐下意识道:“可有回旋余地?”
那小弟子冷漠地摇摇头。
“贵宗宗主虽非有意伤人,但也过失害人性命,且对方身份隆重,本该重处以命偿命,这已经是我们能为你们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他顿了顿:“所以今日玉宗主特地让我来和你说一声,待会儿有一刻钟的时间让你们见一面,此事莫要张扬。”
原来是玉灵秀的授意,算是还了那次走火入魔伤她过重的债。
季汐叹了口气,点点头。
事已至此,便是她去劝导也没任何用处。这一刻钟的时间,大概是让他们师徒再见最后一面罢。
……
天惩台把人羁押在了合欢宗昔日的“小黑屋”。这是昔日不听话的弟子犯错后反思的地方。屋内很小,也没有窗户,光秃秃的地面冰凉刺骨,季汐一进来便感到压抑。
为了防止人逃跑,他们特地在房间内加了一层结界。少女在一位天惩台弟子的陪同下来到指定点站好,便看到那个小弟子口中默念了一道口诀,面前的结界闪了闪,逐渐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红衣身影。
那个身影坐在房间角落的软榻上,听到动静后转过头来,面容惨败憔悴得几乎让人认不出——这还是那个风韵犹存的合欢宗宗主么?乌黑的头发和衣服依旧整洁,只是那张妩媚妖娆的面容毫无血色、素面朝天,眼底是数日未眠的黑眼圈。季汐看到她这幅模样,心里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