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休息室的门再次开啟。
申靖允在ryan的陪同下前去向导演道了歉,并表示自己的状态已经调整好,可以继续拍摄。
「前天我才听ryan说,这几个月申靖允的stagra天天被许心宁的粉丝私讯洗版,有些人骂得很难听,甚至把他还在念大学的弟弟也肉搜出来。跑去他弟弟的帐号下留言也罢,有的还找到他住的地方去,弄得他压力大到必须去看医生吃药才能睡??」
黎优坐在霍珝身旁,遥望着那垂首听训的少年,语声感叹。
即便已经入行了多年,但亲眼看着一个好好的年轻人为了站上舞台,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刻,成功加冕,却被对手粉丝质疑实力,公然于网路平台上辱骂霸凌,甚至影响了生活和健康,实在让人感慨。
「刚才导演要他笑得开心一点,他应该是真的尽力在笑了,不然遇上这种状况,换做一般人怎么有办法笑得出来?」
听着这些话,霍珝内心的罪恶感越来越深,胀满了胸口,哽在喉中窒塞了呼息。
她从来就不知道,原来那些她以为只是单纯发洩情绪的言语,会在另一个人身上烙下这么深的伤痕,她甚至不知道有那么一天,自己会成为眾多加害者里的其中一人,即使她没有在网路上留下任何字句,但却以按讚的方式认同了那些指摘与攻訐。
四年前获得最佳新人奖时,她也曾经受到部分网友的质疑与批评,儘管那时候有许多粉丝发言为她平反,声量甚至几乎盖过了所有负面舆论,但偶尔在夜深人静时看见那些说她过誉或不配拿奖的评论时,她依旧觉得受伤,仍然感到心碎。
曾经,她也是恶劣言论的受害者。
如今,她却反过来成了加害人。
她三个月前的所作所为,与过往那些不曾看过她作品就出言谩骂,对她这个人毫无所知就大肆批判的网友,没有任何差别。
他们不知道她为了演好一场戏做了多少努力,就像她也不晓得申靖允为了完成一首歌的演出付出了多少心血。
她可以不喜欢他,可她不该在不认识不瞭解的前提下就因为好恶恣意批评他。
她不该这样。
「来!所有人员就位!」导演宏亮的指令再次传遍片场。
黎优轻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看在他也挺辛苦的份上,你就多忍耐一点吧。」
霍珝没有答话,只是勉强抿起笑,起身往片场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忍耐什么。
真正忍耐着悲伤,压抑着情绪,逞强着保持笑容的人,是申靖允,不是她。
许是在休息室里沉淀的十分鐘起了效果,后续的拍摄即便偶有失误需要重来,但节奏大抵算得上顺畅,申靖允的表现更是渐入佳境,有不少需要一镜到底的镜头他都能一次完成。
少年将煮好的两盘义大利麵端上桌,替女孩拉开座椅,在她坐下时于颊边偷了个吻。
后来女孩撒娇着要少年餵她,他听话地捲了麵条,把食物送到了她嘴边,却在她张口之际将叉子收了回来,一口吃下。女孩气得越过餐桌想打他,却又一次被捉住了手。
少年站起身,侧首亲吻喋喋不休骂着他的柔唇。
场景转换至客厅。
两人窝在沙发上,电视拨放着女孩爱看的戏剧,少年却趁着她看得入迷时悄悄拿过遥控器,在剧情正精彩时转了台,女孩气急败坏地尖叫,立刻起身想抢回遥控器。
争夺到了最后,少年躺在了沙发上,女孩撑伏在他上头,伸长了手想要去搆他举得老远的遥控器,直到几秒后才意识到两人之间姿势曖昧。
霍珝抿着唇,杏眸与男人邃深的眼相望,曖昧悄然而升。
申靖允凝着小姑娘泽光闪烁的秋瞳,屏息半晌,仰首轻轻吻了她唇角。
而后,她回应了他。
唇瓣相贴,柔软的触感交叠,情意渐浓。
申靖允松开了手,遥控器落于地毯。他缓慢收掌,轻捧起小姑娘的脸庞,加深了吻。
灼热的呼息交缠着,男人的眼底似是星火漫天,而她如同。
「cut!ok!」
闻声,申靖允立刻退开唇,同时也把触碰着她的双手全收了回来,别开眼后又是一句微沉而愧疚的:「不好意思。」
霍珝抿唇自沙发上起身,心底对他整个上午下来和自己说了无数次的抱歉感到焦躁。
该觉得内疚的人,该说声抱歉的人,是她。
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听着申靖允因为害怕造成旁人的困扰而不断重复着道歉,一次又一次被这些不该是由他口中说出来的抱歉折磨着,无处可逃。
她好想告诉他不要再说不好意思了,不要再和她道歉,不要再觉得自己成了别人的困扰。
可是每一次她都没有说出口。
她没有勇气说出口,没有勇气在他面前坦承自己曾是那么恶意地看待他,没有勇气承认她是如此卑鄙恶劣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