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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公寓位于楼房的七层,不高不低的位置,视野却很好,由于有座小小的阳台,顺着窗能将楼下的景色尽收眼底。
说起来,是直到前些天晒衣服才发现这座阳台,因为出入的小门被书桌挡着,实在很不起眼。
秋翔偶尔会一个人到阳台眺望远方,手臂撑在半开的窗,视线压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也会在那里接几个电话。
临近新年的夜晚,睡梦之中,我忽然被一阵疼痛惊醒。
这其实是常有的事,毕竟是泡在冰冷的海里流产,后来又被不知轻重的男人玩弄了身体——哪怕没来得及做什么,也加重那时本就糟糕的症状,后遗症就是时不时传来的剧烈腹痛。
我并不是很能忍耐疼痛的人,每每夜半惊醒都痛得落泪,偶尔啜泣动静过大,会把裹在睡袋里的秋翔也惊醒。尽管总是表现得非常慌张,他的动作却异常熟练,总是有条不紊地准备热水和医生开的药,又在我喝了药蜷缩的时候一点一点用温毛巾帮忙擦汗……少年习惯了似的动作和紧蹙的眉、过分年轻的眉眼,时常让我产生一种奇妙的割裂感。
我真的了解秋翔吗?
模模糊糊的,感到一种歉疚。
尽管有为他做过几顿饭,亲密相处过几年时间,对于真正的他,我或许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刚结婚的时候几乎没有接触,真算下来,关系变好不过是两三年的工夫,在那之前哪怕见过也只是寥寥客套对话,根本谈不上了解。
“……秋翔,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回过神来,已经问出来了。
真过分啊,拉开距离的是我,擅自挑起糟糕话题的人也是我。
秋翔怔了怔,没有拉开往常条件反射般的灿烂笑容,反倒、忍耐般咬紧了牙。
擦拭身下的湿布染上鲜血的艳色。
他停顿了很久,才低声回答:
“……很早的时候。”
“很早、是指?”我和公悟郎结婚的时候,他还在上国中呀?
“您比自己想象中…耀眼得多。”少年的声音很轻,“我从很早的时候就想要接近您,所以、才……”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又露出了有些虚无的神色。
那其实并非痛苦、后悔之类的情绪,而像是…茫然若失。
我忍不住问:“喜欢我的事、让秋翔丢掉了什么吗?”
“也不是啦。”秋翔终于反应过来,脸上的空洞瞬间被一如既往的明快笑容掩盖,“我没有后悔喜欢上嫂子哦?一直到现在也是,非要说的话……”
“?”我稍微歪了歪头。
“……非要说的话,也只是后悔……”
后半段话低不可闻。
他摇了摇头,才接着说:“……因为总是错过,觉得很不幸啊,我这个人。”
我没有理解:“总是、是什么意思?”
“擦肩而过太多次了啊,我都怀疑是不是坏事做太多遭报应了。”
秋翔泄气地抓抓头发,自暴自弃起来,“什么嘛,太逊了!结果还是说了,本来不想抱怨的。”
“随便怎么抱怨都可以啦,我现在还在仰仗秋翔生活呢。”
“完全是两回事。”他无情吐槽,“总之就是…嫂子当时去千叶了不是吗?我当时也在那里啊——虽然卡罗替换了监控录像,但找回您以后又稍微调查了一下……那天、是路易斯把你带回去的吧?”
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有栖真司的代号,“啊…嗯。”
“那个时候,有人在追他是不是?”
“嗯——欸、等下,不会是……”
“是我们的人。”说到这个,秋翔难得神色阴郁,“之后捅他一刀的也是我们的人,明明刻意在拳场做好埋伏,本来万无一失的事,结果那群…居然让他逃了。”
一提到那方面的事、熟悉的脸就展现出一股分外陌生的冷酷漠然,面上带着笑,眼瞳中却一片深深无底的黑暗。
“那两次…秋翔都在吗?这么说、后来其实快追查到他们的住处了是不是?所以他们才半夜转移……”
这样算、就是三次。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如果不跟着离开,或者选择留下,我大概已经被秋翔救下了。
离得这么近……果然是擦肩而过,怪不得秋翔总是那副心有不甘的神色。
“可能不止呢?”秋翔接了半句,脸上挂着笑,眸色却更深。
我意识到那应该不是玩笑。
居然还有吗?这种巧合已经不能说是巧合,根本就是上天降下恶意了。
“是吧?是吧?”像个急切寻求肯定的小学生一样,少年重复着同一个词语,连虚假的笑意都带上苦涩,“就说我这个人很不幸嘛……”
那时身下差不多清理干净,他拿着浸满血的湿布去卫生间清洗,拉门没关,从床头能看见动作利落的侧影。
其实还有很多话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