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埋进柔软的毯子,清宇转了一个身。
脸对着沙发缝隙,整个人贴着靠背和坐垫之间的角度,呼吸。
那两个人被气走了,清宇看着自己的身影被灯光映在墙上,转头的另一边能看见窗外闪烁的夜色,墙边的电视没开,周围安静得似乎能听见城市中心的声音。
房间里暖气舒适,食物供应充足,让人随时都陷入昏昏入睡的状态。
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清宇将思绪绕去了其他地方。
比如放在床边的手机,比如重返手中的支票,200万被他压在了小桌台的安全套下面。
他可以用200万做什么呢?
是用200万买一个身份,然后一张可以逃离的机票?还是用200万从陆权手里买自由?虽然后者他已经做过了。
一个廉价的身份最多会花下他10分之1的本金,剩下10分之9。
而且,这10分之1是最大限度的估算。
……
除开监狱里的犯人不再拥有干净的身份,精神病院和酒店是许多有需求的顾客最常选择的地方。
没有比酒店更奇妙的地方了,那里是为数不多可以将人藏匿,或是容人匿名其中的地点。
位于Farchit商业中心的悦缦BH素以最顶尖的服务酒店闻名,但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既是连续杀人犯藏身之所,也有过人离奇死去。
酒店的魅力不仅会吸引游客的目光,同样的,也会引来很多窥探的视线。
比起监控完善的住宅,酒店更适合杀人。
而禁锢式的疗养机构与监狱情况相似,一方看似沉寂的死水,其实暗处开满了贪欲的花。
交易有很多,竞争也很激烈。
Ordnu就是这样,一个年轻干净的身份可以相互竞争最后,廉价到10万。
清宇站在客厅与厨房转角的走廊上,听见凑在吧台边嘀咕的赵源一和清艾说话。
他们想要准备几个合适的身份,以备不时之需。
这里面也许是没有他的。
没他的份,清宇想,因为他们手里讨论的照片都是中年人,没有一张适合年轻人的面孔。
清宇本来是想路过客厅回房间的,本无意听见这些话。
但虽然无意,好奇心仍驱使他站在原地,甚至更加贴近墙壁,放轻了呼吸声。
Ordnu不仅有当地的精神病院在做这个生意,整体差一截算不上好的大型医院也在参与。
年轻的女人被家庭放弃,急症室里半夜送来抢救的尸体……
只要没有最后死透,医生没有宣布最后的死亡时间并做下记录,这个人就不算消失,这个人还继续活着。
在倒卖身份之前,稍微做一点调查,选取生活背景干净、没有负债的作为头等货,稍微有些瑕疵的是二等。
如果是有学历,无犯罪记录,自由单身的对象,自然会被提前筛选出来,作为上等。
甚至在有必要时,于其家庭沟通,匀出一部分利润,将合同画上圆满的句号。
吧台的桌面上放着几张照片,赵源一和身边的清艾在肆无忌怛地讨论未来。
清宇躺下安静地眨了眨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这个世界看上去和7年前一样,他想,但在虚无的表面下,局面已经截然不同了。
所以有没有可能,现在有谁在用他的身份呢?
清宇偏头抵上沙发,他听很多人说他的身份被冻结,所以不会有机会报警,听赵秉之告诉他,从赵源一把他交出来的那一刻开始,赵秉之的原话是,“你就消失了”。
人消失的原因有很多,信用问题,巨额债款,突然想要流浪的渴望……
可有几个瞬间,清宇还是希望,他宁愿这个身份被转手给了别人。
清宇像那些女孩,在她们一路走来,听见旁人始终怕她“搞不清状况”而出声打压,在被折抑说得低进尘埃里,清宇不免过于熟练地裁切自己。
为了得到清艾的爱,修一修自己;为了赵源一的关注,修一修;为了逃避被卖给陌生男人的现实,直接将自己剪出一块,交到了顾言手中。
但顾言没有收,他没有收下,他只是有趣地旁观那只宠物在猎猎风吹中狼狈地逃亡。
清宇小时候,家里有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她偶尔和大院里的其他人聊天,看见过往的小孩,尤其是蹦蹦跳跳走路的小女孩,便很热心地打招呼,然后讲:“运气好的人家,第一胎准是个女儿。”
语气自然骄傲,听了这句话的人脸上不免会露出笑容,但站在小孩身边的人露出的笑容和讲话人的笑容却有些不同。
清宇听得多了,后来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第一个出生的女儿既能省下家里佣人的雇金,照顾后来出生的小孩,又能在必要时候被卖出去,减少手头的一个麻烦。
清宇的成长很难说没有经受过各种诱惑,欺骗和利益裹挟,家庭的资源帮助他抵挡住